万安灵其实拿不准万安怡在关于清姨娘的事情上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态。

她明知道清姨娘对她下了毒手，让她命垂一线。可是在万安灵与她说起这件事情，并表示自己打算将清姨娘的罪行揭露出来时，她也总不吭声。

一个人如果没将心底的话吐露出来，旁人是猜不透她的真心的。

万安灵想起万老太太对万安怡的评价——

愚孝。

明知生母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错的，万安怡却一直默默地接受这一切。这在万安灵看来，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愚孝。

而此时她忽然主动提起清姨娘准备做的坏事……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

“你说的，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吗？”

万安灵心里也盘算着清姨娘也许这几天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

“她大概是从九妹妹那里听说了巧儿曾经配合她对我下药的事，便以此来要挟巧儿当她的棋子。”万安怡语气淡淡，从梳妆台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眼熟的小瓷瓶。

“这个药，吃了虽然不会致命，却对女子有很严重的伤害。”万安怡露出苦笑。“那日陈大夫偷偷告诉我，因为这药毒性阴险，她对治的方子也用了比较烈性的药。我的身体犹如战场，待毒性解了，战场也就落得满目疮痍的状态。我以后要子嗣怕是不容易了。”

万安灵倒抽一口凉气。

这话陈大夫从没有提起。之前自己也担心这种毒药会不会对万安怡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曾经私下问过陈大夫。对方只说对身体肯定有伤，却没细说到底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伤害。

这个时代，子嗣的孕育对于一个姑娘而言是一件能与生命比重的事情。如果一个姑娘无法孕育子女，往后余生必定会面临无人可依的窘困。

“我阿娘在下毒的时候，是从没有想过我的将来呢。”万安怡自嘲笑笑。“也是，她从没将我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在意我将来会因此遭遇什么事情呢？”

所以，万安怡也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只要继续顺着清姨娘的意，她最终还是会怜惜自己。

“我阿娘是个个性偏执的人，她认定的事情，无论何人劝说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万安怡目光落在自己细瘦的手腕上，“你上次来说，她今日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我，他日便会因同样的理由去害别人。我当时没有对你说的话作出回应，是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而我无法反驳。”

“那你现在主动提起，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万安灵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之前与你提过，要设局引清姨娘上当，而你在其中起关键作用。如果你同意配合我的计划，便能十分顺利地将清姨娘从这府里送走，哪怕是送到城郊的庄子里，也好过让她在藏春园里伺机害人。”

她的话说得直白且不客气，虽然清姨娘是万安怡的生母，但她所作所为却为人所不耻。哪怕现在说的这些话让万安怡听了心里不舒服，也得用开诚布公的态度来面对她。

“灵姐姐希望我如何做？”

“你真下定了决心吗？如果清姨娘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不孝忤逆，你也无所谓吗？”

万安灵一再确定。也不是她不信万安怡，而是她此前的表现出来的愚孝形象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灵姐姐，我这次病了许久，整日缠绵病榻，倒是多了很多时间去想事情。”万安怡抬眸看她。“我常常想，母慈子孝，为何母慈要放在子孝前面。这些日子我才顿悟，母若不慈，子女是很难对她生出敬慕之心的。你与母亲相处时和乐融融，我在一旁常常十分羡慕，可我心里十分明白，我与阿娘，大概至死也无法那样亲昵。”

她终日追寻着这种不可能有的母女情份，倒是错过了很多东西，无意间也许还害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