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往南，逃到了阿怒山。

母亲是阿怒山猎户捡来的女儿，那个老猎人捡到侥幸活下来的女孩，爷孙两人住在深山里相依为命。

父亲装作为了引开敌人而走失的伤兵，两人并未对他有太多防备，在听他详细地描述了战争细节之后就让他住进了家里。

这个逃兵并没有因为老猎人的善良而洗心革面，只是在老猎人锋利的猎刀下，谨慎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好人模样。

当年岁已高的老猎人死去的第二天，他就强迫了那个十几岁的少女，堂而皇之自诩为那间屋子的新主人。

青春靓丽的少女，被捕兽的链条锁住了脖子。

后来她怀上了孩子，在丈夫的拳脚之中护住了孩子，因此也被打弯了肩背，再也没站直过。

弗洛从小的记忆就在挨打。

父亲高兴时要打他，不开心时要打他，听说自己被部落幸存者追捕时也要打他。

后来他们离开阿怒山，父亲在逃命时打他，被别人鄙视了也要打他。

仿佛打了弗洛，就能发泄他的所有情绪。

每次母亲都护在他身前，零碎的拳脚落在他身上都痛极了，他不知道母亲是怎样的痛，只能看见她身上青紫的伤痕和血迹。

弗洛总想着，如果母亲不要保护他就好了，就不会留下那么多伤口了。

又或者，当初怀孕的时候就不要生下他就好了。

如果母亲问过他，他一定不想要作为逃兵的孩子出生，又这样受苦。

有时候他会恨母亲，想要愤怒地质问：为什么要生下他？

可看见母亲慈爱的眼神，却又只能闭上嘴。

矿场集市在山脚外，但也被波及，从山上滚落的泥石土块冲毁淹没了许多房屋，街上的流浪汉变多，混乱而嘈杂。

弗洛抛掷火焰石的动作已经很流利了，商铺的屋顶是泥砖瓦石，他将火焰石顺着商铺大开的窗台丢进去。

他骑着棕马前进，身后的房屋先是弥漫出浓烟，然后一点点燃烧起来。

酒坊在尽头，他父母住在酒坊里面，作为看门人。

烟火弥漫的混乱中，许多流浪汉冲入商铺抢劫，酒坊也未曾幸免，但作为看门人的父母并没有出来制止。

弗洛下马，拎着长刀，走向酒坊的后院。

父亲的吼声逐渐清晰了起来：“都怪你去牌坊找我，害老子输了一大笔钱，钱呢？老子问你家里的钱呢？”

“没了？老子又不是每次都输这么多，你和我说没了？偷偷藏钱，老子不打死你！”

“你别给老子装死，把钱先拿出来。都怪你去找害老子输了钱，晦气！”

拳脚的声音落入弗洛耳里，他推开门。

醉醺醺红着脸的父亲正坐在母亲身上，不断捶打她的脑袋，看见进来的弗洛，父亲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摇摇晃晃地朝弗洛走来，喊着：“你来的正好，你不是在城堡当少爷吗？我教你偷东西你都学不会，天天往家拿些破烂棉布，这次偷到了吗？”

弗洛歪头看向倒地的母亲，她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令弗洛心中发凉，他学着维克里的样子勾起嘴角，朝父亲笑：“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