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擎江十七洞的家主是一个女人，从不曾露面的。”船老大又轻轻凑近梁钦暕补充一句。

女人么？或许自己心底的不安，不是没有来有的，梁钦暕这么想着。

是夜

梁钦暕裹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双目紧闭，直挺挺的躺在榻上。桌面上铺散着幽蓝的月光，香炉里正燃着防止晕船的香，风动，烟也飘摇。一只苍老的手抚上梁钦暕的额头，使他的意识坠入了一片虚无。

映入眼帘的，是一派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绿树掩映着一座朱红的庙宇，一个袅娜的背影跨越门槛，向里行去。梁钦暕加紧脚步追上，只躲在门后，不敢再进一步。

只见那女子整整衣摆，缓缓下跪，拜了三拜，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我的孩子要一直健康长乐，娘不会让你屈居人下，就连皇帝，也支使不得你。”

“我亲爱的孩子，娘即将出发前往下一个地方，不出意外，娘无法陪你太久，你将不会记得娘。你会想知道娘的模样吗?会想知道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该是不爱哭泣的，因为娘已经将你该流的泪都流完了。你该会很坚强，不会轻言放弃...要是可以选，你会选择与娘亲一同游历吗？你愿意，娘也舍不得，无论什么苦，都不该再让你尝了。思来想去，还是不对。你生下来就与旁人不同，从一开始，娘就欠着你。“

“我亲爱的孩子，别被困住，该争便争，顺从得来的，从来就不是最好的...“

她跪了许久，念叨一阵后是长久的沉默。

梁钦暕看见，她周身泛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角已经濡湿。手控制不住的向前探索，抓到的又悄悄溜走了。他的拳紧紧攥着，不肯放开。一种无法避免的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了他。

那只手早已不见，他的额头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梁钦暕热的厉害，天空破晓之时，挣扎着醒来了。他扶额，依稀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梦见娘...爹从未与他提起过关于娘的只言片语，想在梦里见一面都不知从何梦起。那身影，那些话，现下仍旧记得，虽感觉怪异，却还是拼命的想要刻在心里。

自己起身将衣服穿好，开门出了船舱。微凉的风迎面吹来，梁钦暕清醒了不少。正沉沦在晨色中，忽觉船身一晃，险些站不稳。他看向江面，确是有两艘小船上站满了身着统一黑色衣服的人，用钩子钩住了画舫，使船得以靠近。

画舫上的伙计也都上了甲板查探情况，有个人一扭身正好看见梁钦暕，小跑上前禀道：“公子，是官府的人。”

梁钦暕点点头挥手让其退下，皱眉等着那些人的下一步行动。还没等船靠近，为首一个黑衣人便顺着绳索飞上了画舫，三两步到了梁钦暕面前。

来人态度不客气。下巴上有一小撮胡茬，眼袋泛青，大概四十出头，身形健壮，与梁钦暕一般高。劈头盖脸问道:“是你包的这画舫?“

船老大急匆匆赶来，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离老远冲梁钦暕比口型：我们家的画舫没问题！公子别多想。

梁钦暕自是没理会，朝来人问道:“敢问阁下是？”

男人双手抱拳道:“白承。”说完又把官府的追捕令展开给梁钦暕看，“可有见过此人?“

梁钦暕草草扫了一眼，只看到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白承也没让他细看，很快就收了起来。他摇摇头，“不曾见过。”

“见没见过，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白承带来的人此刻差不多都上了画舫，他手一挥，人就四散开，“得搜一下你的船。”

梁钦暕没有阻止，淡淡的盯着白承，后者轻飘飘扫视了前者一眼，转身到别处去了。

王堇、卢仲、缕清、翘玉听到动静都出来站到了甲板上，人还混沌着，一个个都有些不明所以。

王堇凑到梁钦暕身边，问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找个人。”

“找谁啊?”

“不认识。”梁钦暕环顾一下四周，“洛秋霖人呢?”

“没见到啊，估计还睡着呢吧。”